三千单衫杏子红

挖坟请随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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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风雪故人来【日月】

    似乎很多地方都下雪了,

    突然想起一句“最难风雪故人来”,就随手写个日月段子。



          天暗云浓、江山小雪,草亭中的风炉上用细火煎煮着竹上新雪,炉火将银碳摧出暗红,晶莹的冰雪渐渐化成春水。水烟飘渺弥散,泥炉发出风过松壑似的声响,仿佛将松风竹涛的清气也一并煮进这一壶水中。

           屈仕途蹲在地上用蒲扇扇着炉火,雪中烹茶悠然风雅,他却只觉得冷。紧了紧衣服,向闲坐一旁等着香茶上桌的素闲人偷觑一眼,刚要腹诽几句,就听那人道:“鹰爪新茶蟹眼汤,松风鸣雪兔毫霜。水要煮过头了。”

           屈仕途吃了一惊,忙去看炉中的水,果然见水泡涨大、已几近滚沸,他摸了摸鼻子道:“这倒神了,你怎么知道?”

           素还真笑道:“这炉风中也有音律,初时如细柳微风、几不可闻,其后又似竹露清响、风过荷塘,待到天地轰鸣、万壑松涛时,水便已老了。”他睃了屈仕途一眼,“就像现在这样。”

           “诶呦呦!”屈仕途忙提起水壶,将滚水注到茶碗中,茶香登时满溢,在这细雪纷飞的天地间生出一股暖意。

            素还真端起茶碗微尝了一口,摇了摇头道:“烹茶候汤最难,未熟则沫浮,过熟则茶沉。阿屈 ,你的功夫还未到家呀。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“就你事多!”屈仕途也气呼呼地喝了一大口,“这不是很好么,多香!不动手的人没资格挑剔!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“好不虚心。”素还真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,转头望向远处。

            “我就不信这水除了你还有谁尝得出来,什么蟹眼鱼目的,不过都是些闲人附庸风雅!就欠让他们上山砍柴、下田种地,或者让他们来做做琉璃仙境的管家,才知道人生艰苦哩!”屈仕途念念不休,“大冷天的不在家里待着,非要跑出来吹风煮茶。你尽可以说我是俗人,咱们只管看看这天寒地冻的,可有痴似相公者?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 “哈哈,这世上有俗人,便有脱俗之人。”素还真遥望凝睇的眼神忽而一亮,开怀道:“莫说相公痴、更有痴似相公者!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 只见风雪之中,有个人影自天边擎伞而来。天地一白间,他的黑衣鹤氅似是世上唯一的颜色,像是一点滴在白宣上的墨迹,随着他越走越近、愈发氤氲。他伞下的脸一如霜雪,被雪光映衬得苍白到近乎透明,宛如一轮云后的月,散发着朦胧的光晕。

             屈仕途见他远远而来、皎然脱俗,不知怎地,脑中竟浮现出“肤光胜雪”四个字。他眨了眨眼睛,刚要再定睛看上几眼、把这个奇怪的念头赶出脑海,却见眼前被一只手遮住了,素还真出言道:“不许看。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“... ...”屈仕途翻了个白眼,对这种幼稚行为嗤之以鼻。你不让我看,可是天地万物都在看呢,你有本事便去遮住老天爷的望眼,在天道流转中多偷几日团栾。


           “屈仕途的眼睛怎么了?”谈无欲问道,他收了伞,抖落了肩上的雪珠儿,进得亭来。

            素还真抢着答道:“他雪盲。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谈无欲脸上露出一个玩味的神色,挑眉又问:“...那你怎么没事?”

          “我看惯了的。”素还真看着谈无欲雪白的脸,他似乎可以想象那片肌肤的温度,月照白石一般的凉。

           素还真引着谈无欲在茶席上坐下,笑着说:“冷不冷?喝口热茶吧。”

           谈无欲微微颔首,端起茶碗抿了一口,蹙眉道:“茶虽好,水却老了。”

           素还真得意地瞥了屈仕途一眼,屈仕途眼观鼻、鼻观心,只装作自己是这草亭中的一根竹桩。

           素还真涤静茶具,亲手重新煎水烹茶,落雪声混着炉中松风呜呜回响,谈无欲在蒸腾的水烟中看着素还真手持蒲扇烧茶的背影,眼眸中些微透出怀恋的神色。素还真似是心有所感,也回头望他,二人相视一笑,都想起半斗坪同修的时光。那时,他们蹲在风炉前煮水品茶,把八趾麒麟珍藏的好茶喝得精光,也是如此狡黠而笑。这一笑与那一笑相同却又不同,其间隔了太多的岁月情仇,八趾麒麟的坟茔草色青青,昔日半斗坪两个童子最初的模样,唯有他们彼此知道了。

              “屈仕途,青衣宫主似乎在找你。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  “哦,是吗?”屈仕途其实早就想离开这个气氛难言的草亭,另两个人眼神一对就是千言万语,作为第三个人,他一头雾水、唯余尴尬。可是他又不想就如此随了素还真的心愿,让这素闲人把天底下的好处都占尽了,便硬着头皮硬撑道:“想来没什么大事。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  “没大事么?”素还真提水泡茶,“也是,你昨日下山采买,被茶园的小姑娘搭讪,确实也不是什么大事。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  “... ...”屈仕途默默站起身来,抬腿就往亭外走。

              “诶,阿屈稍待。”素还真笑盈盈地端起茶碗,“你连年奔忙、劳苦功高,素某自当奉茶慰劳。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  屈仕途的胡子抖了三抖,他接过茶碗咕噜咕噜地一口饮尽,抹了把脸,叹着气说:“打个巴掌、给个甜枣,不愧是素贤人啊!”


            “你又欺负屈仕途,”谈无欲喝了口茶,只觉得通体舒泰、耳目清明,“不如让他跟我去无欲天,好过在琉璃仙境受气。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“诶,还是你来琉璃仙境长住,岂不两全其美?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 谈无欲摩挲着茶杯,淡淡道:“一期一会,自当珍惜;若是长久共对,唯恐相看两厌。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“师弟此言差矣。你看那天上的月亮,世人看了千年,哪有看腻的时候呢?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“月色尚可一观,可日光耀眼,看多了只会毁伤双目,”谈无欲看着他道:“力穷运尽、功体大损,还不够么?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 素还真哑然无言。半晌后,他极慢地扣住谈无欲掩在袖中的手,那只手那么冷,像是屋檐上挂下的冰凌。

             “天命如此,强求不得。”谈无欲叹息一声,“现在这样,得以偶尔相见,便已很好。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“初入江湖时,世人用日月比喻你我,那时候只觉得得意,却不想竟是一语成谶——终不可朝暮与共。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“我远道而来,不是为听你发牢骚的。”谈无欲将手从师兄掌中抽回来,寒风吹拂、愈显得指尖余温令人恋恋,“快将你的好茶通通拿出来,奉与我尝!”谈无欲功体受损后有些怕冷,他将手指焐在温热的茶杯上,亦终究不似体温熨帖缠绵。

             “是、是、是。”素还真笑着连声答应,细雪中的这一方草亭,风雅无极。


             天色向晚,二人在小雪中同擎一把伞走回琉璃仙境。谈无欲脱了鹤氅,转头看向收伞的素还真,见他眉上落了几粒细雪。

             谈无欲走过去,轻轻伸手抚过素还真流云似的涡眉。雪粒化成水滴,洇湿了两人的心口,素还真满足地叹了口气,环住师弟的腰,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。

             情思脉脉,像是浸泡在暖洋洋的温泉水中,舒服得脚趾都蜷缩起来。窗外的雪越下越大,寒风呼啸间,一室春情缱绻。

            素还真用手指勾划着谈无欲赤裸的脊背,又低头在他后颈处亲了亲。也许人在寒冷中分外贪恋旁人的体温,他竟因这一刻的肌肤相亲生出许多痴念妄想。谈无欲也睡得极不安稳,他被颠倒梦想所纠缠,即使睡着、眉也轻蹙着,素还真看着他的面庞,忽然想起一句诗:

             惟将终夜长开眼,报答平生未展眉。



             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停了。

             素还真醒来的时候,身畔已无人了。唯有枕上余香可证,这并不是一场美梦。

            屈仕途的声音又远远传来:“素还真啊...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素还真无奈地笑了一下,江湖血路纷纷扰扰、永无尽头。

            他戴上莲冠、振衣而出,鬓边一点冷香缭绕,被寒风一吹,转瞬消散无踪。


            莫道相思了无益,最难风雪故人来。


    【完】






    我远道而来,不是为听你发牢骚的。

    那是为何?

    其实就是为了喝便宜茶、然后清香脱俗的打了一炮暖暖身子【并不!!!

    大冷天抱着师弟困觉是多么舒坦滋润的事,但是素贤人之所以为素贤人,就在于他第二天还能起床为苦境主持正义!不赖床!不愧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伟大救星!拇指👍!

    发现张智霖有一首歌就叫《风雪故人来》,很符合我想象的意境,歌词如下:

    半路弥漫雨雪
    苍苍铺满大地
    扫落眉上细雪
    我会更想你
    一生转折里得到那些
    这风雪内是你愿意伴我
    未管他飘飘霜雪乱飞

    看着途上印记
    一生总觉乏味
    半路谁未跌过
    看透了生死
    得失一笑里毕竟变空

    我心庆幸 是你愿意伴我
    历千般风霜都也绝不放弃

    名利纵绝美没法比上你
    为你一片真挚心永没有绝期
    名利会逝去但你必永记
    为我一片真挚心必归向你
    一生争斗
    逝去匆匆 不再堪记
    飘飘风雪
    万里沧桑中仍幸有你

     

    霹雳谈无欲素还真日月才子日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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