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千单衫杏子红

挖坟请随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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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道士下山【日月】番外 · 幻世镜

    本子未公开番外,复活双剑+前世故事,接着

    道士下山【日月】番外 ·蝶梦(上)

    道士下山【日月】番外 ·蝶梦(中)

    道士下山【日月】番外 ·蝶梦(完)



    【番外 · 幻世镜】


            白雨跳珠、雨幕连绵,一串雨珠从房檐上滴落,掉在玉盘似的荷叶上转了几转,又落入涟漪纹觳的小池中。

          “巴巴地从江南移来了这名莲佳种,还特意挖了莲池,只怕这里山高风急,到底养不活。”谈无欲靠在素还真怀里,二人浮生日闲,听雨烹茶、赏花私语,真如神仙眷侣一般。

          “有月无花,岂不寂寞?”素还真抱着心爱的师弟,心中眼里都只有谈无欲一人。

          “这屋里已有了一株活莲花,现在屋外又移来许多,熏得人浑身上下都是莲花味儿。”

          “是么?我闻闻……”素还真用鼻尖蹭了蹭怀中人雪缎般的长发,谈无欲轻笑着扭过头来,枕在师兄肩上,用微凉的指尖去抚摸素还真的喉结。素还真低下头,又吻了吻他的额头,唯觉人世清欢静好、无过于此。

           正在两心缱绻之时,一团光球冲破雨幕飞到窗边,纸鹤中传来无忌的声音:“大师兄、谈师兄有礼,上次传音未见赐复……”

          “诶,你又这样!”谈无欲一把抓住素还真的手,蹙眉道:“怎么老和他过不去?”

          素还真也不答话,将脸埋在师弟颈窝里,双手把谈无欲搂得更紧。只听那纸鹤传音道:“…紫华凤流自遭雷劫,残剑一直埋于星河砂眼中洗炼,近日频有异象,剑吼如啸、光华闪烁,请二位师兄拨冗一观。”

          “如此说来,双剑似有复生之望!”谈无欲惊喜非常,又向素还真道:“你看你,险些误了大事,总欺负无忌老实。”

          “我哪里是欺负他,我是羡慕他。”素还真站起身来,拿起一把紫竹纸伞,“我离山的百年,是他在你身边。”

          “……”谈无欲闻言一愣,而后摇头笑道:“你这人,痴起来也真够呛。”

          素还真在门口撑开纸伞,也笑道:“怎么,你不喜欢?”

          谈无欲走到伞下,二人并肩步入雨中,白衣黑袍渐渐隐没入朦胧的水雾中,这才听见一声低低地答话:“…喜欢。”


          炉火照天地,红星乱紫烟。山洞中火光明灭,遍地的星河砂紫气缭绕,谈素二人一入剑庐,便感觉到一股凛然剑意,神剑与主人感应交通,剑啸愈发轰鸣激荡,震得洞中沙石簌簌摇落。

          无忌早就守在一旁,见此忙上前道:“二位师兄有礼。”

         “无忌费心了。”谈无欲的目光在洞中一转,又道:“看来,经过百多年洗炼,神器灵力已经恢复,只待剑灵凝形聚体,便能再现威能。”

          素还真笑道:“因缘聚散,冥冥有数。紫华凤流与我们缘分未尽,自当不惜一切、倾力相助。”

          谈无欲颔首道:“正是。”

          他俩眼光一对,心中已有计较,各自踏上几步、划破手心,两人手掌交握,鲜血一滴滴浸入星河砂中。他二人由千瓣莲与万年果借体重生,夺天地造化之功、侵日月玄机之妙,功力更胜从前,血脉中灵力源源不断地渗透地上、灌注剑中。地上的星河砂被灵力与剑意鼓荡得四下飞卷,仿佛将谈素二人包裹进一团旋转闪烁的星云中。

          一时间,风云变色、地动山摇,深埋于星河砂眼中的神器自地底剑尖向上缓缓飞腾,剑刃被层层砂石打磨淬炼,发出凤鸣龙吼之声。随着双剑的砥砺上升,整个山洞七彩变幻,赤橙黄绿诸色逐一闪现,待到两条紫虬蹿出砂眼,星云光团中霍然爆射出漫天紫彩、直冲霄汉!神器再出,惊动天地,空中两道霹雳惊雷响彻宇内,世间诸剑不由随之一震。

          素还真与谈无欲伸手一招,双剑已各奔其主而去,两人握住剑柄,掌上的鲜血沾染剑身,剑上的赤龙青凤已初具形态,向主人锵然而鸣。二人旋身迈步、持剑交击,赤龙青凤飞临就地,幻化成人形——光华闪处,却是两个白白胖胖的婴孩挥舞着小手躺在地上。

          “这……”素还真见之一愣,谈无欲也吃了一惊,满洞神光尽敛,凤鸣龙啸转眼被哇哇哭声取代。

          “想来双剑形体虽然修复,剑灵复原还须时日。”无忌见两位师兄仍然呆立原地,只得自己走上前来,抱起两个婴儿,其中一个孩子眉生漩涡、极像素还真,另一个长眉凤眼、肖似谈无欲。无忌一个大男人,从未哄过孩子,两个婴儿在他怀里不住挣扎啼哭,急得无忌手忙脚乱,连声道:“大师兄,谈师兄…这……助、助我呀!”


            天已放晴,素还真与谈无欲各自抱着一个婴孩走在回去的小路上,两个孩子哭闹不休,他俩也都是愁眉紧锁、不知如何是好。

          “为什么一直哭,是不是饿了?”素还真把自己的一缕发丝从紫华手里抢回来,偷偷瞄了一眼谈无欲的胸口。

          “你看哪儿呢!”谈无欲怀里抱着凤流不能出手,他下摆微动,足尖踢向素还真腰眼。

            素还真朗笑一声、退步侧身,二人一路打斗笑闹,回到山顶小屋。素还真把紫华放在榻上,转身去泡茶,谈无欲抱着凤流坐在塌旁,他见紫华的小手一直伸着,忽然福至心灵,把默默流泪的凤流放到了哭喊不休的紫华身边。只见紫华翻了个身、欢叫一声,用两条嫩藕似的手臂牢牢搂住凤流,又在凤流的面颊上“叭唧”亲了一口。凤流也破涕为笑,把哭红的小脸埋进紫华怀里,两个奶娃娃紧紧抱在一起,很快就睡了过去。

            素还真端着茶杯走过来时,看见的便是谈无欲坐在一旁,轻轻给两个熟睡的婴儿盖上被子,锋锐飞扬的眉目低垂着,氤氲着柔和温存的微光。素还真把茶杯递到他手里,从背后搂住他,谈无欲放松地靠在师兄怀里,啜饮着热茶,一任素还真在他发顶吻了又吻。

            素还真轻声道:“我们小时候,一定也是如此……”

          “我却不信,”谈无欲回头望着他,戏谑道:“你哪有紫华可爱?”

    素还真正待答话,只听门外一人笑道:“哎呀呀,不愧是日月才子,好快的手脚,转眼孩子都这么大了!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白色的人影一闪,随后华丽矜贵的诗号响起:“华阳初上鸿门红,疏楼更迭,龙麟不减风采。紫金箫,白玉琴,宫灯夜明昙华正盛,共饮逍遥一世悠然。”是剑子仙迹与疏楼龙宿携手而至。

            谈无欲起身迎客,素还真向来人略施一礼,也笑道:“剑子何必取笑我们,听龙首这诗号,紫金箫白玉琴,共饮逍遥一世悠然,才真是举案齐眉、蜜里调油。”

          “哪里哪里,比不了文武半边天。”剑子白衣如雪潇洒依然,他拉着龙宿在茶席前坐下,熟稔地持壶倒茶,给龙宿斟上一杯,又给自己挑了个大碗、倒得极满,他喝了一口,连声赞道:“入口微苦、回甘悠长,好茶好茶!月才子,好茶呀!”

          “难得剑子喜欢,”谈无欲闻弦歌而知雅意,已取了一包茶叶赠予剑子,亦凑趣道:“龙首那里什么样的茶没有,剑子还看得上这种凡品?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龙宿见剑子乐呵呵地把茶叶收进袖中,摇头道:“一身穷酸习气,吾真不知如何说汝。”

          “喝茶、喝茶。”剑子也不生气,将茶杯塞到龙宿手里,龙宿尝了一口,微微颔首道:“确实不错。”细品之后,便把剩下的小半杯茶放回桌上。

            剑子知他三口为品、不会再饮,极自然地将龙宿杯中的残茶饮尽,龙宿神色坦荡,也不拦阻,金眸中甚至隐有笑意。素还真与谈无欲见他俩举动亲密无间、不分彼此,不由相视一笑。

            四人闲聊一会儿,素还真道:“剑子此来,不会只为喝茶谈天吧?”

          “自是有事,”剑子放下茶杯道:“都说清香白莲智慧超群,素闲人不妨猜猜?”

          “这嘛,”素还真胸有成竹地一笑,“剑子想要的东西,全天下就只有素某知晓,连龙首这样广大的神通,也找不到别的线索。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剑子拍手道:“不错不错,确实如此。”

          “要说这东西,素某寻了数十年、费了无数心思才得到手,也曾放言,再不让旁人得去,但若是二位想要,素某自当双手送上,只不过……”素还真话锋一转,“蝶梦石的事,咱们是不是也该说道说道?”

          “看来你害到他了。”剑子向龙宿眨了眨眼,龙宿不以为意、径自摇扇,剑子又向素还真道:“那是你和龙宿的事,与我何干?我们这样的交情,现下是我问你要,你肯不肯给?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剑子见素还真笑而不语,又望向谈无欲,谈无欲挑眉笑道:“这是剑子与素还真的事,又与我何干?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剑子被架在当中,眼见龙宿与谈无欲一个抬头摇扇、一个低头品茶,全是两不相帮的姿态,素还真嘴角带笑,一双慧黠的眼睛明亮闪烁,一副看好戏的模样。可剑子是何许人也?他毫无为难之色,侃侃而谈:“说道说道倒也可以,这事本就是你素还真自己惹的祸。你的一张金光大明咒,害得龙宿闯下弥天大祸,蝶梦石也算扯平,一报还一报罢了。算啦算啦,现在也无须计较了,倒显得你小气。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剑子话中把自己摘个干净,众人听得目瞪口呆,素还真苦笑道:“这不正是新娘娶进房,媒人扔过墙?”

          “剑子真是好利索的嘴皮,”谈无欲向龙宿道:“这脸皮更是……天下无双。”

          “满腹黑水,惯会耍嘴,莫要理他。”龙宿笑了两声,从怀里掏出一面青铜古镜,“此镜名曰幻世,可观前生诸事,如皮影走马、历历如真,吾用这镜子来换《太上结游和合契》,如何?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剑子见素还真眼睛一亮,忙故意道:“龙宿你快将宝贝收起来,我再说说、他就通了。”

          “剑子何必做作,”素还真站起身来,走到案前找出一册书递给剑子,“此卷我早已备好,就是二位不提,也要奉上的。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剑子收起书册,揶揄道:“你这时又说这便宜话,素还真怎么会做赔本的买卖?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素还真朗笑一声,回敬了一句:“彼此彼此。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此间事了,剑龙二人也准备告辞离去。素还真留客道:“不如一同观镜,再聊上一会儿。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剑子摇头笑道:“只怕有些场景不足为外人道,还是不打扰。”

          “诶,我们这样的交情,怎能说是外人?”

          “唉呦呦,谁和你是内人?我们怎样的交情?当着龙宿的面,万不可如此胡说!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谈无欲哑然失笑,开口打趣道:“龙首好严的家教。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龙宿剑眉微挑,用嵌满宝石的扇子拍了拍剑子的肩,轻笑着说:“走了。”又对谈素二人道:“后会有期。”


            幻世镜冷碧如水,暗沉沉的照不出人面,素还真施术将镜子悬在半空,向谈无欲道:“师弟,不知为何,我竟有些惶然……你可有么?”

          “我今生前世,一以贯之,有什么可怕?”谈无欲斜睨着他道:“你自该有些心虚的,多情之人备受情债牵连,累到今世。你若不想我看,我便自去睡了,你偷偷自己瞧罢!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素还真忙拉住师弟的手,苦笑着说:“我为灵芝仙草,不为朱唇丹脸……你明明在天梯上已瞧了个大概,又何苦再说这话。”额头相抵,他复又低声道:“你是‘一以贯之’,我又何尝不是‘一往而深’?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谈无欲微笑不语,二人缱绻的光影被烛火投射在镜子上,神物有灵,忽然放射出耀目的光华……



            风雪漫天,素还真身披白狐大氅纵马疾驰,千里良驹四蹄翻飞、雪泥迸溅,他策马奔至一座庭院重重的大宅前,翻身下马,急匆匆地往里走。

          “素少爷回来了!”仆役们欢欣呼喝,一个接一个地将消息传进深院中,素还真还未走到内院,谈无欲已得了消息,咬着牙离了病榻,赤着脚就往外跑。

          “少爷,不可啊!”丫鬟小厮们忙取了厚衣鞋袜追出去,却见素还真早已一把抱起谈无欲,将他严严实实地裹在狐裘里。

            谈无欲苍白的赤足踏在雪地上,看上去竟比雪更冷,素还真一阵揪心,赶紧抱着他往屋内走,众仆见此,掩门退了下去。室中药香弥漫,地龙的热气涌了过来,素还真方才怕冻坏了他,此时又恍惚间觉得怀中人病骨支离、轻如霜雪,会就此化了去。他将谈无欲塞进尚带余温的锦被中,又恐自己身上的寒气太重,悉心脱了外袍,这才隔着被子把谈无欲紧紧抱住。

            素还真为谈无欲外出求药,一去就是三年,音信渺茫、生死不知。三年未见,二人从见面到现在未交一言,眼神一碰却又觉得什么也不必说,只同时长长叹息了一声。悬着的心一旦放下,疲惫困倦滚滚而来,三年的日夜牵挂、辗转反侧终于告终,余生势必相守,思念担忧皆成欢喜静好。

            窗外的雪落无声,帷幔低垂的暖帐中,久别的二人竟也悄无声息,细看时才发现,他们已这么抱拥着睡着了。

            十天后,谈无欲服了灵芝,重病痊愈,二人大笑出门而去。钟鸣鼎食、高楼广厦尽抛诸身后,不肯一顾。


            他俩自此浪荡江湖、求仙问道,四处寻幽探胜,如此又过了数年。一日,二人行至蜀中峨眉山,在峰顶临风赏月,忽而听到琴曲琮琮,在夜风中徐徐传来。月色琴音俱都虚灵空寂,天地间如覆清霜,霎时沉静下来。

            素还真闭目倾听,轻声道:“是《卫风·考槃》。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“考槃在阿,硕人之薖。独寐寤歌,永矢弗过。”谈无欲缓缓道:“想是有高人隐居于此。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“既是隐居,我们也不便打扰,静听罢。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谈无欲点了点头,二人并坐山巅、默默听琴,由琴音中悟道冥思,竟是一夜如痴如醉,不知东方欲曙。日出月落,琴声消歇,他俩这才如梦方醒,双双起身向琴声绽处长揖。

          “铮铮铮”琴音连响了三声,似酬知音,一人笑言道:“一遇一别,皆是兰因注定,既是有缘人,何妨一见?”话音未落,一名老者凭空现身,他向谈素二人一望,不由惊诧出声,随后叹道:“可惜、可惜,时运未到,尚须轮回一世。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素还真见这老人鹤发童颜、仙风道骨,恭敬施礼道:“还请老神仙明示指点。”

          “老朽不过一介散修,来日你二人成就,远在我之上。”老者拈须笑道:“人生际遇不过是时也、命也、运也,你们有命有运,可惜今生入道太晚、错过了天时,只得享尽百年红尘欢乐,仙府道缘结在来世。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谈无欲淡然道:“生年不满百,常怀千岁忧。能得百年寿元、人间喜乐,已太不易,不敢再有奢求。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老者见他俩有礼有节、不卑不亢,更是欣赏喜爱,便道:“知音难遇,老朽酬之以道。我有心传你二人吐纳呼吸之法,健体轻身、延年益寿,保你二人容颜不老直到百岁,如何?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素还真与谈无欲自然欢欣拜谢,老者口传心授,二人天资聪颖、学得极快,不一时已尽悟真谛妙用。


            三十年后,素女峰下,璧月池。

            谈无欲问道:“避水符可备好了?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素还真道:“自是齐备,三刻之内、呼吸无碍。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谈无欲点了点头,眼见池水碧绿瘆人、颇显不详,蹙眉又道:“传说中的黄帝素女双修仙术就藏在池底,世人皆知秘宝就在此处,却从没人能将它取出,其中必有蹊跷。根据书中记载,璧月池深不可测,若三刻仍未潜到底,万不可逞强耍狠,再作计较便是。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素还真握了握他的手,轻笑着说:“你放心,就算求不到秘术,咱们厮守红尘,余愿已足。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谈无欲向他一笑,二人心意交通,纵身跃入池中,向池底沉潜。池中死气沉沉、一只活鱼也无。半刻之后,只觉着潜得越深,周遭越黑、池水越咸,竟不知道通着哪处海水。又潜了半刻、仍未到底,二人对望一眼,都暗道要空手而回。正在踌躇间,却见前方不远处有两簇幽幽金光,忽明忽灭。谈无欲心下一喜,加急游了过去,刚到近前,忽觉腥气扑面,那光亮处赫然是一只狰狞巨兽的眼目,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!

            谈无欲骇然间仰身后避,这巨兽动也不动、只张开血盆大口倒吸池水,谈无欲但觉身似浮萍、不由自主向它口中飘去,幸而他机巧应变、使了个千斤坠稳住身形,又被素还真展臂一勾,俩人合力脱出水涡、搂抱着坠到池底。二人跌到池底淤泥之中,水波激荡,周遭尽是森森白骨,他俩已知此行艰难,动念间无须商议,双双浮游而上,欲离开池中再作计较。谁知刚向上浮了数丈,却见头顶上的池水以可见之速一层层冰封下来,二人更是震惊,陷入进退维谷的死局。

            上有冰盖、下有猛兽,素还真看向谈无欲,用手向下指了指,谈无欲微微颔首,心知是生是死就在顷刻。若他俩推断有错,藏宝入口不在巨兽身后,二人也便和池底白骨无异了。

            他们复沉潜下去,谈无欲在巨兽眼前游鱼似的打转,巨兽又倒吸池水,俩人便合用千斤坠躲到池底,待巨兽不再吸水,便再浮上来扰它。如此数次,巨兽耐不住性,眼内金光大盛,伸出大爪向谈无欲兜头盖脸地罩过去。巨兽抬起前爪,重心已向后移,素还真趁此机会,突然袭到它眼前,巨兽吃了一惊,急往后蹿,庞大的身躯拧不过劲儿、不由翻了个个儿,露出其后黑洞洞的一个入口!

            池水向洞内倒灌,谈素大喜过望,顺势奋力游入洞口,巨兽站起身来,再次堵住了洞口,也止住了倒灌之水。二人九死一生浮出水面,相互扶持着到了岸边,大喇喇地躺在实地之上,转头看看对方的狼狈相,不约而同大笑起来。

            休歇半晌,二人在洞内果真寻得一册古书,沿着幽暗的山洞走了许久,终于重见天日,原来已行至素女峰半山腰。他俩鞋袜衣衫还没干透,便将双修秘册放在一块大青石上,各自宽衣晾晒。猛然间,平地起了一阵山风,飞沙走石、呼啸而来,竟将秘册吹落山崖!

          “诶呦,什么东西!”八趾麒麟午梦正酣,忽然被本书砸到头上,他随手将这书揣到怀里,翻了个身,又继续去会周公。


            谈无欲自睡梦中醒来,恍恍惚惚看见一片雪色。他眨了眨眼,半坐起来,惊觉素还真的头发全白了,连流云似的涡眉也如被雪覆,俊美的脸上,头一次出现苍老衰朽的痕迹。

            素还真半梦半醒间,已扣住那只在他脸上轻抚的手,吻了吻谈无欲的手心。他睁开眼睛,见谈无欲神色有异,心中一动,失笑道:“百年光阴,真如白驹过隙。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谈无欲眼中有泪,嘴角却强笑着,“原来你老了,是这般模样。”

          “时候到了,”素还真的声音衰老嘶哑,语调却极平静,“真舍不得你。”早已预知生死,更晓来世缘重,面对死别虽能坦然接受,却到底不能不伤怀。

          “谁让你比我老?”谈无欲顿了顿又道:“你有什么不放心?”

          “是啊,我有什么不放心。”素还真笑了笑,“趁我还有些力气,这就去后山吧,我可不想让你把我抱进棺材里。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谈无欲取过二人的衣物,挑眉道:“怕什么,我又不是抱不动你。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素还真靠在谈无欲肩上,任他为自己着衣,无奈笑道:“我几时说你抱不动?我都要死了,你还要和我斗嘴……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谈无欲也笑了一下,他一转头,一滴眼泪就重重砸在了地上。


          “素还真,你是几时出生的?”

          “明知故问,”素还真和谈无欲并头躺在棺材里,他已经越来越虚弱,  “午时。”

          “午时已经快到了,你怎么还不死?”

          “哪儿有那么分毫不差……”

          “我为你整理整理遗容,”谈无欲支起身来,从袖中掏出一把木梳,细致地为素还真理了理白发,口中轻轻哼道:“一梳梳到尾,举案又齐眉;二梳梳到尾,白头共双飞;三梳梳到尾,永结同心佩……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素还真听着这首梳头歌,觉得字字都镌刻进他的魂魄里,生生死死、不能或忘。他挣扎着抬起颤抖的手,把二人的发丝绾在一起,“无欲,”他今生最后一次叫着他的名字,凝望着谈无欲飞扬的眉眼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中天一片多情月,是我平生不悔心……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这句话用光了他仅剩的气力,正午的阳光明亮灿烂,却照不进山洞石棺,素还真闭上了眼睛,眼角有一滴未落下的泪,他已没有呼吸了。

            谈无欲面无表情地静静看了他许久,缓缓俯下身吻干了那滴泪。

            “素还真,等着我。”谈无欲割断了那缕长发,发结被素还真紧紧攥在手里,陪着他此生的肉身腐朽零落,他亲了亲他冰冷的额头,就像落下一个晚安的吻,“来世见。”



            八趾麒麟唱着乡间小调走在荒烟蔓草的深山里,这夜的月色分外好,清光朗照、鉴人眉目。他忽而听见一阵婴儿的啼哭声,八趾麒麟挖了挖耳朵,瞪大眼睛在四野仔细寻找,果然看见草窠子里有一个襁褓中的婴孩。这里前不着村、后不着店,若他不管,这孩子早晚会被虎狼叼了去,八趾麒麟挠了挠头,只得抱起这个婴儿。

            他见这奶娃子神清骨秀、飞眉凤目,心里很是喜欢,自语道:“也罢,一个是养、两个也是养,就捡回去给老大就个伴儿吧!”

            八趾麒麟回至半斗坪,将襁褓中的婴儿放在另一个稍大些的孩子身边。那孩子本来睡得正香,此时却霍然睁开一双明亮慧黠的眼睛,咯咯笑着将那婴儿紧紧搂在怀里。八趾麒麟似乎看见,婴儿雪白的小脸上也露出欢欣满足的笑意。


            夜风拂过树梢,如若细听,这“沙沙”的摇落声中仿佛混杂着命运轻不可闻的叹息。

            所有的故事正在冥冥之中悄然铺排……





    这个番外放在本子的最后,想象一下,翻到最后一页,是这一世故事轮回的开始,我很噶意这种宿命感。

    本来想的挺好,收到本之后,看到最后,多一篇未公开番外,把前生今世的事讲完,大家结合前文,顺溜地看完。

    现在估计各位都忘了前面的剧情了哈哈哈😂,只能给个链接道士下山【日月】正文及番外索引,忘了就翻翻吧🤷‍♂️。

    天生一对、缘定三生,日月大法好!!

     

    谈无欲日月才子素还真日月霹雳

   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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